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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七三回 浩蕩天風 萬裏長空飛俠士 迷離花影 一泓止水起情波 (1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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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離神劍峰魔宮七千裏外,便將身形隱去。老人魔鏡只能查見五千裏內外,又當手忙腳亂,幾頭不能兼顧之時,竟被石完容容易易直入魔宮,由地底升出。剛照乙休所說,將伏魔旗門安置在小山頂上,忽聽身側有人笑道:“你這小東西,好大膽子,竟敢背了師父,深入虎穴,找死不成?”石完聽出李洪口音,只不見人,忙喊:“小師叔快出現,莫逗我著急。我奉乙太師伯之命而來,你再不出現,我發動旗門,小師叔就丟人了。”隨聽李洪罵道:“黑小鬼,你敢無禮!”跟著臉上挨了一掌,人也現身出來。石完原和李洪最好,忙賠笑道:“小師叔,弟子怎敢無禮,說著玩的。”李洪笑道:“此時屍毗老人正被神魔絆住,但四面俱是羅網,連我也難脫身。你齊師伯已經被困,錢萊不知下落,我仗靈符隱身在此守望。你石師叔和幹神蛛道友夫妻奉命策應,也未見面。我正發愁,忽見你那遁光一閃即隱,因不是本門隱形法,還拿不定是你不是。後見幾座旗門影子,一晃不見,你也現身。心還奇怪,你怎會到此?膽也真大。你是乙老世伯教你來的麽?你師父呢?”石完便將前事說了。李洪大喜道:“乙師伯真個神通廣大,相隔數十萬裏,竟如目睹。不過,主子是你阮師伯的岳父,他的女兒人又極好,錢萊自應解救,只不許你膽大妄為,以免主人惱羞成怒,無法下臺。”石完道:“小師叔,你放心,這回我決不惹禍。不信,你跟了去,我只把人救到旗門之內,任他多高魔法,莫說奈何我們,連言動多不能聽見。”李洪笑道:“我知地底也有魔法禁制,你是如何去法?”石完道:“去年祖父對我說,弟子只怕五行真火、極光太火,別的魔火邪煙卻傷我不得。萬一遇到魔火環攻,危急之際,只要將石火神雷發出抵禦,便可無害,何況乙太師伯已有指示。我想先開一路,弟子前往救人,再與小師叔會合同出,不是好麽?”

李洪不知石完天生膽大頑皮,當此危機四伏之際,仍想試探魔火威力,以為是乙休所命,當無差錯。便將遁光聯合同行,由石完開路,穿山入內,不消多時,便發現錢萊被困之處。石完妄想直沖過去,還是李洪看出血焰勢盛,知與主人心靈相合,如若硬沖,即便通行過去,也被主人警覺,石完豈是敵手。忙即喝止。石完也看出厲害。於是二人改由地底下手,穿到錢萊腳底,冷不防攻破山石,用劍光將人護住,立即逃走。也是二人該當成功。石完先在上面一沖,屍毗老人已有感應,只當是又有敵人穿山入內,忙施魔法,跟蹤搜尋。不料李、石二人機警神速,忽然改上為下,將人救走。等到埋伏一起發動,人已逃走。田氏弟兄本來受了魔女重托,對於峨眉來人,不願施展毒手。後見來人鬧得太兇,師父盛怒之下,也自有氣。不過只想將錢萊擒去處治,對於別人仍存袒護,尤其對申、李二人具有好感。無如師命難違,只得率眾趕來。滿擬這兩座魔宮無異天羅地網,上下密布,敵人萬逃不脫。哪知到後,便聽老人傳聲告知已逃,令速留意。細一查看,四外禁網未動,毫無跡兆,人卻不見。同時老人也在百忙中放出魔鏡觀察,見新設禁網依然高張,紋絲未動,敵人卻無蹤影,又不似由地底遁去。自己這面,逃魔雖被困住,但互相怒吼,猛撲強掙,一任威嚇利誘,只是不肯降順,老人空自忿怒,無可如何。同時牢中諸魔也在暴動,稍一疏忽,就許被其攻破。

屍毗老人越想越恨,立即召回門人、愛女,命照往日傳授,各在法寶防身之下,揚手飛起七十九面魔幡,當時布就魔陣,將魔牢罩在中心。然後施展大阿修羅法,將手一指,收回封洞魔光。牢中諸魔,立即厲聲吼嘯,張牙舞爪,猛沖出來。由於收了禁網,先被困住的逃魔同時飛舞而出,都是身材高大,白骨嶙峋,一雙紅眼,滿頭銀發,塌鼻陷孔,凸嘴血唇,利齒森列,手腳又長又大,鋼爪也似,在紅綠二色的煙光圍繞之下,環陣飛馳,朝眾門人、侍者抓去,口中厲嘯連聲,怒吼如雷。老人自從神魔全數飛出,兩臂一振,上半身立即裸露,獨自趺坐在一朵血蓮花上。眾神魔初出時,朝著老人狺狺怒吼,嘯聲尖厲,盡管作出張牙舞爪,向前攫拿之勢,仍是有些害怕。始而離身兩三丈,便各驚退。忽然一聲厲吼,飛身縱起,向守在魔幡下面的門人、侍者猛撲過來。到了幡前,剛舉雙爪朝人便抓,魔幡上忽發出千萬枝火箭飛叉。神魔逃避也是真快,火光乍現,立即縱退,極少射中,只有一兩個逃避稍遲。

防守陣地的恰是魔女和田氏兄弟,平日最恨這些神魔,認為是將來大害。幾次想請老人趁其被困牢內,一舉除去,均因老人受了陰魔暗制,主意不定,欲發又止,不肯聽勸。當日師兄妹三人見老人施展大阿修羅法,不借損耗本身精血元氣去啖神魔,竟欲倒行逆施,等強敵到來,與之一拼,以快一時之忿。這等做法,一個不巧,害人變為害己,即便神通廣大,也是要吃大虧。並且神魔二次又與本身合為十三之數,後患無窮。越發不以為然,但又不敢違抗,只得假公濟私,乘機拿神魔出氣,凡是撲到三人幡下的,全被火箭飛叉射中,疼得滿地打滾,厲聲慘嘯,少時又縱煙光飛起,朝別人撲去。老人獨坐中央,始終不動。群魔朝眾門人飛撲了一陣,不曾得手,越來越情急,一個個白發倒豎,滿口獠牙利齒,錯得山響,怒吼越急。又朝眾人飛撲了兩次無效,忽然撥轉頭,一窩蜂朝老人身上撲到。老人竟似不曾防備,等快上身,忽把兩條手臂往上一揚,往外一分,張口噴出一片黃光,將前後心和頭一齊護住,雙臂立時暴長丈許。群魔也一齊撲到,張口便咬。因正面已被黃光擋住,恰好咬嵌在兩條手臂之上,每邊六個。剛一咬中,老人座下血蓮花瓣上忽發出千層血焰毫光,高射數丈。到了空中,再倒卷而下,化為十三個血光火罩,將老人和神魔一起罩住。

神魔一見血光飛射,便知不妙,想要飛逃,無如利齒咬緊在老人臂上,急切間竟被嵌住,休想掙脫,晃眼便被血光籠罩全身。只聽一片卿卿慘嘯之聲,神魔身形暴縮,身子不見,各變成一個拳頭大的死人骷髏,依舊白發紅睛,利齒森森,咬在老人雙臂之上,血光影裏,看出似頗狼狽。老人也不理睬。神魔始而厲嘯哀鳴,後似忿極,各向老人雙臂猛吸精血。無奈老人早有準備,臂堅如鋼,毫無用處。跟著,那環繞魔頭的一層血光忽化烈焰,中雜無數細如牛毛的金碧光芒,向內猛射。神魔方始支持不住,各又停了吮吸,哀鳴求恕,嘯聲也由淒厲轉為極慘痛的哀吟。老人知已降服,厲聲喝道:“你十二人以前也是修道之士,只為惡孽太重,被仇敵擒去,日受煉魂之慘。好容易機緣巧合,被我救來,雖在我法力禁制之下,不能隨意飛出害人,但已免去煉魂之慘,並有不少享受。雖將爾等禁閉牢內,也為爾等賦性兇殘,出必造孽;又因相隨多年,不忍加害,意欲候到將來,我以極大法力化解,使爾等轉世重修。平日血食也未缺少,自問相待不惡。為何不知好歹,日在牢中惡鬧?我門人每送食物,便欲加害,即此已應嚴罰,我仍寬容。今日趁著敵人破牢逃出,竟敢忘恩反噬。本意將爾等化煉成灰,形神皆滅,姑念以前勞苦,再四哀求,我又有用爾等之處,既然認罪服輸,老夫生平不願食言。天欲宮被擒諸人,除他們自己找死,我已說過,決不加害。自己人更不容爾等動他們毫發。若任爾等飛出妄殺無辜,又我素所不為。為此特降殊恩,以身啖魔。索性將我本身精血,分賞你們每人一份。由此便與老夫重合一體,日內只要有敵人敢於來犯,任爾等咀嚼便了。”

說到末句,便把雙臂微一振動,群魔也便歡嘯,剛要吸食老人精血,忽聽左側有人笑罵道:“不要臉的老魔頭,自家法力不濟,不惜以本身精血去餵家中枯骨。我便和你逗著玩兒,看你那幾個死人頭吃得了誰?”話未說完,老人知有強敵到來,揚手大片黃光,朝那發話之處飛去。同時雙臂一振,群魔全數飛起,聚在一處,也未恢覆原形,仍是十二骷髏,方要掙紮,血蓮精芒電射,只一閃,便一起包住。老人也脫出血光之外,不顧擒敵,先大喝道:“老夫決不食言,等我擒到敵人,自有道理。”話未說完,右側空中又有人接口罵道:“老魔頭,憑你也配?”老人怒極,又是大片黃光,循聲飛去,盡管勢急若電,毫無用處。來人語聲時東時西,說之不已,身形卻是不見。老人冷笑道:“無知鼠輩,你這樣藏頭縮尾,我就沒奈何你了麽?”隨說,剛回手把肩插白玉拂塵取下,還未施為,忽聽空中又有一人大喝:“石完不可大膽!這老魔頭豈是你們所能惹的?”心方一驚,暗忖:“敵人隱形神妙,難道幾個為首的全都來了不成?”說時遲,那時快,老人心念才動,猛瞥見一蓬紅白二色的火星迎面一閃。知道有人暗算,忙用魔法抵禦時,連聲霹靂大震,已經爆發。老人也是背運當頭,平日尚氣心高,慣占上風,如今連遭失意,怒極神昏,已知來人不是弱者,仍在自恃。以為自身法力高強,動念即可施為,對方法力越高,越知自己厲害,決不敢隨意近身,致受魔法反應。加以來人神出鬼沒,魔法無功,不知來了多少人,一面想以全力抵禦,一面想要查看虛實人數,心神已分,致被石完乘虛而入。那時機也真巧到極點,稍差一瞬動手,兩人休想活命。老人萬沒想到,兩個後生小輩敢於如此冒失,略為大意,石完石火、神雷已經爆發。總算老人法力真高,神雷炸時,護身黃光已同飛起,雖然吃了一驚,卻不曾受傷。同時血蓮光外,又是一聲大震,雷火星飛中,血光竟被擊散了好些。老人知道這類神魔雖被制伏,許以重賞,尚無實惠,性又兇殘猛惡,決不甘心,此時絲毫松懈不得。除非萬分事急,豁出兩敗俱傷,在未踐言以前,連放神魔出去傷敵,均難免生出意外。一個不巧,敵人不曾受傷,重又反噬,自己無妨,愛女、門人便難幸免。沒奈何,只得先用魔法一指血蓮,光華重又大盛。

這時群魔已因先前情急反噬時發出全力,兇威更大,已非昔比。老人明知敵人就在眼前,竟不及施展毒手,緩得一緩,來人已遁入地內,並還有意嘲弄,入地時故意現出身形。老人瞥見雷火炸處,面前不遠,現出一幢青色冷光,中裹前破魔牢的幼童,同了一個綠發紅睛,又黑又瘦,身有墨綠光華環繞的醜怪幼童。因那石火神雷正是魔光血焰的克星,老人惟恐魔頭逃出,不及兼顧,竟被遁走。不禁怒火上攻,伸手連指,立有無數金碧光華夾著千萬血焰火箭,暴雨一般朝上下四外亂射過去,小半穿入地底,下餘滿空橫飛亂射。整座魔宮宛如火山箭海,血浪千重,連天都映成了暗赤顏色。更有轟轟雷電之聲,如百萬天鼓怒鳴急擂,山鳴谷應,地動天搖。老人滿擬方圓五六十裏,上下千百丈,齊在魔火血焰飛箭飛叉所籠罩死圈之內,一任敵人法力多高,就說不死,也必受傷被困,哪知仍是不見影蹤。這時魔女和眾門人已得老人密令,各將魔陣縮小,藏身陣內,移向老人身側,以防有失。

老人不見敵蹤,空自忿怒。魔鏡已早飛起,正運法眼註視。因為來敵太強,又在暗用大阿修羅法,準備施展毒手,到了緊要關頭,一舉成功。料定敵人善者不來,來者不善,既敢深入,決不會走。老人細尋無跡,應敵正緊,又無暇虔心推算,方在驚奇忿怒,忽聽男女笑語之聲,起自前面曾用法力點綴靈景的小山上空。又聽有人笑道:“淩花子,我還有事,去去就來。你把妙光門開放,教老魔頭看個仔細,省得他兩只鬼眼東張西望吧。”同時血光中祥光一亮,小山那面現出五六畝大、五六丈高的一幢五彩輕雲,看去薄薄一層,祥輝閃閃,光甚柔和。內中圍著數十個道裝男女:有的雲裳霞帔,羽衣星冠;有的相貌古拙,形態滑稽。還未看清,一道金光擁著一個身材高大的駝背老人,正往東魔宮飛去。老人不由氣往上撞,揚手千百枝火箭,夾著無數血團,朝前打去。駝子哈哈大笑道:“無知魔頭,少時教你知我厲害!”說完,金光電閃,人已不見。那火箭血團,不知怎的,竟會反擊回來,射回魔女所居宮殿之上,比電還快。老人忙即回收,匆促中不曾收完,內有幾個血團已先爆炸,血火星飛中,整座魔宮竟被震碎了小半。

老人這才知道敵人不是易與,也非盛氣任性所能濟事,還是看清敵勢,仗著煉就不死之身,相機一拼,或能轉敗為勝。也不再顧別的,先將神魔、宮眾護住,強捺心神,定睛朝前細看。只見仙雲杏霭,明霞冰紈之中,那淩虛而立的數十個男女,除一個花子打扮的道裝怪人和一個滿頭銀發美婦而外,下餘全是天欲宮中先後被困的少年男女。峨眉門下,只齊靈雲、孫南未見。至於金蟬、朱文、李洪,還有幾個不認識的幼童,以及先前用青靈辟魔鎧護身,暗發石火神雷,借著地遁逃走的小對頭,也在其內。那麽薄薄一片明霞輕雲,看去只要風一吹,便可吹散的,卻一任血焰如海上下緊壓,火箭金刀四外環攻,休說不能攻破分毫,並還在血海之中若沈若浮,似欲隨風揚去,意態生動,十分悠然。雲中少年男女,有的本具師門淵源,神交已久;有的本來相識,劫後重逢,班荊敘闊,各話前情。便餘媧門下那些男女弟子,經此大難,因對方援助脫險,也各化敵為友,修好釋嫌,言笑晏晏,交歡若親。對於上下四外的這等猛惡攻勢,簡直視若無睹,笑語喧嘩,隱約可聞;意似魔運將終,不久便看自己笑話。正強忍耐,暗想制勝之策,忽聽金蟬、朱文同聲喝罵,備極譏嘲。不由滿腔怒火重被勾動,冷笑一聲,正待施展毒手。

原來金、朱二人陷身天欲宮魔窟之內,雖受魔法禁制,不能行動,仗著道心堅定,盡管深情密愛,卻出於天真至性,純任自然。身外邪魔既攻不進,老人不久又被所養神魔絆住。李洪傳聲相告,說救星將到,錢萊已先出困,諸仙轉眼難滿,兩人心中大喜。此時如在玉虎神光與法寶飛劍防護之下突圍而出,也非無望。只為先前被困,連沖無效,不願徒勞。又難得遇到這等互訴衷懷,你憐我愛的良機,只管綿綿情話,說個不完。反正無傷,難滿即出,誰也沒打逃走主意。金蟬更恨不得多挨一會兒是一會兒。正談得快心頭上,忽聽李洪二次傳聲,得知錢萊脫困,出時遇見申屠宏,說起神駝乙休、窮神淩渾、黃龍山猿長老等各位長老相次來到,眾人災難將滿,出困在即。石完也已趕來,錢萊便是他所救。幹神蛛夫妻現正奉命,由地底暗入東魔宮,用神符禁制魔壇,迷亂屍毗老人的靈智,不令事前警覺。李洪又說:“蟬哥蟬嫂,只聽風雷之聲一過,立往東方沖出,我和錢萊再照你們傳聲來處接應,立可脫身。”金蟬一面回答,互相準備;一面抱著朱文,笑道:“好姊姊,我早知這麽輕松平常,真恨不得和你在此多留些時呢。”

第二七九回 難越是情關 妙語翻蓮矜雅謔 逃生驚鬼手 仙雲如幄護瑤姬

朱文因聽李洪在傳聲中喚她“蟬嫂”,便想起前兩生李洪淘氣,常拿自己取笑。把手將金蟬一推,嬌嗔道:“都是你鬧的。洪弟淘氣,你也不管,被人聽去是什麽樣子?”金蟬也氣道:“我知你過河拆橋,少時出困,又不理我了吧?只要心跡雙清,怕人笑話作甚?你怎不學輕雲師姊的樣,她和嚴師兄情如夫婦,有誰笑話?還說隨我同去海外共證仙業呢,分明又是騙我。”朱文想起金蟬屢世深情和幾番冒死相救之德,見他當真,於心不忍,忙道:“蟬弟,你道力精進,已非昔比,為何還是這等小孩脾氣?快莫生氣,要見光明了。”金蟬笑道:“我那裏便是光明境,只不知你真去假去?”朱文笑答說:“同向光明,永享仙福,哪有不去之理?”忽聽暗中有人哈哈笑道:“你們要往光明境,還有不少的路。我立刻大放光明如何?”剛聽出是李洪的口音,一片風雷之聲響過,眼前倏地一亮,一片佛光照處,果然大放光明。一看當地,只是魔宮西偏殿入口之處,內外只隔一條門檻。這一雙深情仙侶,先前時機未至,只在黑暗之中沖突,竟會跳不出來。光明一現,立即脫困而出。

朱文見李洪笑嘻嘻望著自己,滿臉頑皮神氣。錢萊卻正朝自己下拜,態甚恭謹,知是金蟬新收愛徒。見他仙風道骨,相貌英美,好生歡喜。因李洪是金蟬前生幼弟,和金蟬、霞兒情分最厚,說笑無忌,恐其隨口亂說,又想起先前稱呼,恐被外人聽去,一面喚起錢萊,忙朝金蟬使一眼色。金蟬正收法寶,見狀會意,知道錢萊不會本門傳聲,不對他說便聽不出,便對李洪傳聲,令其不要多口。李洪笑答:“蟬哥哥,兄弟方才一時失口,在朱師姊前替我說幾句好話。你那光明境的大藕好吃,還有不少仙果,我這小和尚嘴饞,將來到了那裏,不給我吃,怎好?”朱文聽他說話俏皮,想起前言,面又一紅,當著錢萊又沒法說。金蟬恐她有氣,忙道:“洪弟不談正經,專說空話作甚?”話剛出口,忽見淩渾、崔五姑同了石完飛來。匆匆一說,才知乙休和淩渾夫妻在峨眉開府時,曾受靈嶠諸仙之托。說門下男女弟子不久當有魔劫,對頭屍毗老人法力高強,神通廣大,赤杖真人師徒又不便再啟殺機,眾弟子運數所限,無法避免。雖然煉有幾件法寶和諸仙所煉五雲幄,到時只能防身,仍破那魔法不得。尤其對方所煉神魔厲害非常,敵人惱羞成怒,難保不鋌而走險,與所煉神魔重又合為一體,由此倒行逆施,仙凡均受其害。對方早想歸入佛門,本無大過;真人師徒以前又發宏願,永止嗔殺。對方只是一朝之忿,實不願因此使其墮入邪魔,害人誤己。而遭劫諸弟子,十九仙業將成,只此情關一念,尚未勘破,致為魔頭所乘。只要渡過這層難關,不久便成地仙。多年師徒,不容坐視。知道此事只有妙一真人夫婦的生死晦明幻滅六合微塵陣能夠解免,另外須幾位長幼道友合力相助。等到難期將滿,一面解救各派門人出險;一面派一夙根深厚、心智靈敏的峨眉弟子,前往附近深山之中尋一神僧,到了事急之時,前來解救。乙、淩、崔三人均和三仙至好,立時應諾。赤杖仙童阮糾說完前事,又說:“此事頭緒尚多,暫時不宜洩露。只請轉告妙一真人夫婦先為準備,難發之前,再當飛書奉告詳情。事前最好不必推算,免得先有成見。”乙、淩、崔三人也都應諾。

這次七矮開府天外神山,乙休前往相助,剛由光明境大殿後把冒出地上的地肺真火、元磁真氣截斷,運用玄功,施展法力,化成一道長虹,打算帶往九天之上,將其煉化消滅。剛飛到靈空仙域兩天交界之處,忽見靈嶠三仙駕著祥雲冉冉飛來。見面先助乙休將那地火、磁氣收縮成一個氣團。然後詳說前因後果,下手方法。並說:“日前淩渾夫婦帶了黃龍山猿長老往索藍田玉實,曾在仙府住了三日,已經告以機宜。只要照此行事,必可成功,只望道兄不可與老魔一般見識。須知對方將改邪歸正,不可為一朝之忿,妄動無明。固然此人孽重魔高,此時他存亡關頭,孽由自作,如能善處,並非不可避免。度一大惡人,勝積十萬善功。何況並非妖邪一流。如由我們迫其走險,此人煉就不死之身,除他既非容易,無形中要造不少的孽。因果循環,何時是了?”話未說完,乙休知三仙因為自己氣盛,恐又偏激行事,預先叮囑。笑答:“道友無須憂慮。我自銅椰島與天癡老兒鬥法以來,昔年疾惡性情已減少得多了。此人狂妄,雖想就便警戒,我必適可而止。自從峨眉一見,我對此事已有準備,雖不似道友美意周詳,但也頗有成算。老魔即便怒極發瘋,也辦不到。只管放心,遵命便了。”三仙隨說微塵陣六合旗門,已由淩渾借到,照約定時日分頭下手,隨即稱謝別去。

乙休隨向不夜城島上七矮傳書指示。自己照三仙之言,帶了那團磁火,去往來覆、子午兩線交界之處,乘太火極光環繞地軸飛過時施展仙法,加以凝煉。後來南海雙童師徒走過,又向石完賜寶,授以機宜。不久火珠煉成,便趕了來。這時,上空魔網高張,乙休那等神通,自然阻不住。為免警覺敵人,乘他收伏神魔之際,乘虛而入,事前又用仙法迷蹤,故此老人毫無所知。淩渾夫婦和猿長老已經先到,匆匆談了兩句,便各分頭行事:乙休親送石生和靈雲、孫南等穿出魔網禁制;淩渾等三人便去天欲宮破法。這時只金蟬、朱文這一對,因老人負氣,特意另禁閉在魔宮偏殿之內。那天欲宮除五淫臺一處,並非真的宮殿,只是一座魔陣。方才石生、石完持了太清靈符,暗入魔壇,已將魔法妙用止住。淩渾又有成算,一到便連餘媧門下男女弟子也同救出。為了惑亂敵人心神,不令事前警覺,還放了好些替身在陣內。自用五雲幄隱去雲光,將被困諸人一齊護住,送往西魔宮,隱形旁觀。然後又現身招呼金蟬、李洪、朱文、錢萊一同趕去。石完也已趕來,說石生已隨乙休飛走,靈符已撤,魔壇恢覆原狀,特來覆命。淩渾見他和錢萊使眼色,笑罵道:“你們兩個小猴兒,仗著地遁專長,想淘氣麽?老魔頭連我們都要留他的神,不是好惹的呢。”石完笑道:“我和乙老太公說過,那五雲幄裏面有多氣悶,我和錢萊躲在地底下看,也是一樣。”淩渾罵道:“我知駝子專一領頭淘氣,顯他神通,也不想想你們有多大氣候,便令膽大妄為。這五雲幄中觀戰,有多舒服,偏去涉險。駝子將太乙玄門出入之法傳授你麽?”石完笑道:“淩太師叔不必多慮,乙老太公不但傳授,還賜有一道護身符呢。雖然只能用一次,老魔頭決無奈何,何況我們又不惹他。”淩渾笑道:“吃了苦頭,卻莫後悔。真要動手,你那石火神雷專破魔光,可惜功力不夠,搗亂尚可,切忌離他太近,至少也得在十五丈外動手。雖然不能傷他,多少也教他著點急。你二人在寶鎧防護之下,得手速遁,或可無事;否則,被他魔手抓中,就不死也夠受了。”錢、石二人回答:“遵命。”

淩渾隨率眾人隱身飛去。因已準備停當,一到先將空中魔網破去。老人全神貫註在神魔身上,竟未察覺,等到空中有人相繼發話,知道魔網已破,強敵已在對面了。石完膽大天真,貪功好勝。錢萊情切私仇,見師父被困多日,自己也幾陷魔手,心中忿恨。二人交情又厚,互一商量,覺著持有至寶防身,如有兇險,乙太師伯也必禁阻,如何還肯指點下手方法?便不聽淩渾的話,先由地底趕往西魔宮,看出老人正在手忙腳亂,乙休又在空中發話,立意想使敵人吃點苦頭。仗著石完能夠透視石土,由地底暗中移到老人身前,突然飛出發難。石完耳聽淩渾發話示警,兩丸神雷已分頭打出。同時覺出老人身上黃光爆發,一種極大的吸力也已上身,才知厲害,總算逃避得快。錢萊又在暗中加意防備,見石完膽大自恃,搶先上前發難,忙追過去,寶鎧神光往起一合,將二人一起護住,立往地底遁去。就這樣,逃時仍將身形故意現了一下,再由地底飛行。到了小山前面,被淩渾開放雲門,接了進去,見面自不免埋怨幾句。

老人那麽高法力,平日自負五千裏內人物往來了如指掌,稍用法力,對方念動即知。不料敵人如入無人之境,又被兩個幼童戲侮暗算,幾乎受傷。再見被擒諸人全數逃出,並在自己面前隨意談笑譏嘲,如何不恨。怒火燒心之下,再也不暇顧及別的。又看出敵人雖仗仙雲護身,卻不似有甚還攻之力,自恃煉就大阿修羅不死身法,把心一橫,一面催動血光、火箭、魔焰、金刀,上下四外一起夾攻;一面暗中傳令愛女、門人說:“敵人甚強,你們不可出手,速用魔法避入西宮地底魔壇以內,守護重地。到了事急之時,速將魔壇上主幡如法展動。我豁出以身啖魔,損耗真元,與敵一拼。至多兩敗俱傷,也決不使敵人全身而退。”魔女和田氏弟兄看出父親、師長怒極心昏,已改常態,料知不是好兆,但是不敢違抗,只得應諾。老人說完,將手一揮,一片黃光罩向愛女和眾門人身上,人便無蹤,全數往魔宮遁去,依言行事。不提。

淩渾這面,除猿長老不願藏身雲幄,途中隱去,不知何往,神駝乙休在空中說了幾句,隨即飛走外,連靈嶠男女弟子、餘媧門人共是四十六人。內中只李洪、石完不曾被困;錢萊雖然被困,未入魔陣。下餘全在天欲宮中,因為五淫欲網好破,情關難渡,受盡諸般痛苦煩惱。靈嶠男女諸弟子道力高深,性情溫和,知是應有劫難,還不怎樣。餘媧門下諸弟子全部道力高深,火性未退,對於老人仇深恨重,雖因淩氏夫妻勸阻,又曾嘗到過魔法厲害,未敢妄動,依然仗著雲幄護身,不畏侵害,樂得譏嘲,笑罵不休。金蟬等峨眉諸弟子,雖不似餘媧門人那樣氣量褊狹,記仇心重,但都童心未退,一同隨聲附和。內中石完更是淘氣,故意做出許多怪相,把魔頭罵個不休。白發龍女崔五姑看出老人表面鎮靜,面帶冷笑,實則眼含兇毒,須發欲張。自聽朱、金二人嘲罵以後,一手掐著五岳真形法訣,一手拿著白玉拂塵,任憑嘲罵,一言不發。料知發難在即,忙令眾人不要過分,自己縱操必勝,也不應失卻修道人的襟度,使其無法下臺。話未說完,忽聽老人大喝:“賊花子,既敢來我魔宮鬧鬼,便應現身一鬥,似這樣藏頭縮尾作甚?”隨聽空中有人接口道:“老魔頭休要猖狂,別人怕你阿修羅魔法,我卻偏要見識見識。淩道友夫妻不過想將你所煉死人頭一一消滅,免被你那對頭乘機盜劫,助長邪焰,多留後患。時機未至,特意看你鬧甚把戲,暫緩動手罷了,真是怕你不成?如不服氣,放些本領出來,老夫見識見識如何?”話未說完,人早現身。

眾人見是猿長老身穿一件白色道衣,生得猿臂鶯肩,滿頭須發色白如銀,兩道白壽眉由兩邊眼角下垂及頰,面色鮮紅,獅鼻闊口,滿嘴銀牙,兩耳垂輪,色如丹砂,又長又厚,相貌奇古。通身衣履清潔,不著點塵。一對瞇縫著的細長眼睛,睜合之間,精芒電射。身材又極高大,看去天神也似,在一幢亮若銀電的白光之下淩空而立。才一出面,便雙手齊揚,由十根瘦長指爪上發出五青五白十道光華,宛如長虹電射,由相隔二三十丈高空中飛出,直朝老人射去。老人似知厲害,手上拂塵一擺,發出數十百道金碧光華,夾著無數血色火星,迎敵上去,接個正著。同時一片黃光宛如匹練懸空,老人附身其上,連那十二神魔也全護住。猿長老所煉乾天太白金精劍氣神妙無窮,威力至大,果然與眾不同。那四外的血焰金刀湧上前去,只一近身,便被消滅;血光火彈被那十道青白光一沖射,也全紛紛爆炸,未容近身,便被消滅。金碧魔光也只勉強敵住,打個平手,此進彼退,時往時來,互相對面激射,誰也奈何不得。

屍毗老人沒有想到敵人會有這等功力,怒喝:“猴頭,教你知我厲害!”說罷,左手五岳真形訣往上一揚,空中忽現出五座火山,發出大片風雷之聲,緩緩往下壓來。猿長老看出厲害,不由激發怒火,一聲裂石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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